我时常在思考,为什么手工地毯在西方社会使用的人会如此普遍,这是他们所特有的地毯文化吗?那如果是特有的地毯文化的话,那这样的地毯文化又是从何而来,直到最近我看了安东尼·加卢佐《制造消费者:消费主义全球史》一书中讲述“资产阶级的物质文化是消费社会的起源”,看完这个部分完全明白了,为何手工地毯在西方社会使用的会如此普遍了。
说起西方社会对于手工真丝地毯或者手工羊毛地毯的使用,还需要追溯到19世纪,19世纪的资产阶级乐于举办“招待会”(réception),通过这种社交仪式,他们互相拜访,并对彼此的房屋评头论足,这是他们社会存在的真实体现。
法国摄影师尤金·阿杰(Eugène Atget)的照片:“小食利者D夫人的家,位于巴黎皇家港大道。”(1910-1911,来自法国国家图书馆)
举办“招待会的地方通常在人们的家里,而家(房子)展现出了阶级之间的界限。阿尔伯特·巴博(Albert Babeau)在1886年写道:“如今,我们可以根据家里房间的数量来把人分类。住在连炉灶都没有的小单间里的人是底层穷人;房间里有能做饭的设施,就差不多达到工人阶级的等级了;如果有独立的厨房,那说明主人的经济程度宽裕很多;如果家里有餐厅,那就更加高级一些;如果还有客厅的话,那么阶级地位就更高了。有充足经济基础的人们可以住在宽敞的房子里,不同功能的房间彼此独立:厨房要和餐厅分开、餐厅要和客厅分开、起居区要和就寝区分开、每个孩子还都要有自己的房间。在上层资产阶级家庭中,房子会分为三部分:接待区、仆人工作区和私人区。宽敞的豪宅里还设有专门给工作人员使用的楼梯,把家务劳动力“藏起来”,**程度地减少主人与仆人见面的机会。这样,舒适又温暖的“家”既与社交空间隔离,又与家务劳动空间隔离,使上层资产阶级在自己的家庭圣地里享有私密的生活。
这种“一分为三”的房子是资产阶级住所的最高标准,只有上层资产阶级才负担得起,较小的资产阶级家庭住房条件也稍差一些,可能会分为公共区域和私人区域两部分。因此,通过房屋,人们一眼就能看出房主的身份地位,在小资产阶级家中,一些功能空间是合并的,而大资产阶级家中各区域则尽量分离。黎欧拉·奥斯兰德(Leora Auslander)曾这样评论巴黎皇家港大道上一户人家的摆设“餐厅里摆着巨大的文艺复兴时期的餐边柜,有一张餐桌,角落里还有一架钢琴,而一间小卧室里放着铁架床和类似路易十五风格的床头柜。这些都是小资产阶级住所的标志。他们试图把家里布置成资产阶级风格,但实际上驴唇不对马嘴。因为在真正的上层资产阶级家中,饭厅里是不该放钢琴的,而只有仆人才会用铁架床。
资产阶级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拥有客厅,它既是把资产阶级内部上下层分开的“屏障”,又是一种“级别”的象征,那些拥有足够财富的“客厅级”资产阶级们会互相认可、互相团结。在资产阶级的家里,客厅通常是装潢**的房间,有**的灯光和最漂亮的天花板。客厅里基本没有功能性家具和私密物品,纯粹是为了摆排场而设计的,要在接待客人的时候彰显出房主的贵族感。上层资产阶级家里还可能有两个客厅,一个是私人区域里的家庭客厅,用于日常休闲;另一个客厅则专门用于社交。
资产阶级客厅里常摆的东西有烛台、绘画、瓷器、玻璃器皿、手工地毯、边桌、雕塑、帷幔等,目的是用这些凌乱的小物件填满空间。
资产阶级的房屋内饰和物品主要就是为了表现其财富,所以他们常用织物和丝绸来美化家具和摆件,如床上的帐顶、地上的地毯、墙上的挂毯等。同时,织物也用来盖在家具上,不让家具难看地裸露在外,有时候盖在家具上的毯子甚至比家具本身还贵。
空间、布局、家具、摆设、生活用品,这些所有东西交织在一起,成为一门语言,表达着一家之主的社会地位。每件物品都是一个社会记号,是一个工具,让拥有它的人随时丈量与理想的距离。像所有的语言一样,这种语言也要有一种语法来把各个单一的元素进行有序的排列、整合,资产阶级想要让自己显得地位显赫,就要掌握这一风格语言的复杂语法,选择正确的布料搭配精美的物件,并使其熠熠生辉,不同凡响。
无论是19世纪还是在现在的社会,每个人都想要展现自己**的一面,而家呈现的样子,奢华的程度也从另一个层面告诉别人,我很富有或者我过得很不错,家的布局使用手工地毯的奢华程度也从一方面彰显了资产阶级的财富,这也是西方社会普遍使用手工真丝地毯或者手工羊毛地毯的起源。